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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秦野云说,四班的谁谁和谁谁谁你知道吗，他们就是一起出国的，十一班那个班长，要去考南洋理工的自主招生,他女朋友是十七班的，他俩一块儿考。</p>
<p>林其乐蜷缩在被窝里。北京名校夏令营的最后一天，其他同学都去北大感受最后的名校光辉了，林其乐却在酒店赖床,和懒得再去走动的秦野云说悄悄话。</p>
<p>“我又考不上伯克利，”林其乐用被子蒙住了头,“努力也没用。”</p>
<p>秦野云问：“你说王力宏那个伯克利啊？”</p>
<p>林其乐从床上坐起来了,她披头散发的。闷闷坐了一会儿，无力道：“不是……”</p>
<p>“你不应该让他去的！”秦野云坐在隔壁床上，背对窗外的艳阳天,“像蒋峤西这种条件的男的，也就是在群山,在省城才会围着你转。等他去了美国,围着他转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了！人家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才有才，他到时候可就真挑花眼了,慢慢的肯定就想不起有你这么一个人了！”</p>
<p>“秦野云,”林其乐坐在被窝里，欲哭无泪的,“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我了啊……”</p>
<p>秦野云皱了皱眉,大概习惯了林其乐平日里嘻嘻哈哈脸皮贼厚的样子,很少见她这样沮丧。</p>
<p>“干嘛啊，跟你开玩笑呢！”她坐到林其乐身边去了，把这个讨人厌的小女孩搂过来了。她感觉林其乐的背一直哆嗦，林其乐这么娇气，却不懂得在关键时刻对蒋峤西撒娇，这让秦野云怎么都理解不了。</p>
<p>“你看，他不一定就把你忘了，他送给你樱桃，”秦野云说，“樱桃的英语是cherry。你忘了我们以前做的阅读理解了，cherry读起来很像cherish，cherish就是珍惜的意思，所以送樱桃，就是送给自己内心里珍惜的人！”</p>
<p>秦野云这样的学渣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，让林其乐听着也觉得很感动，可她刚感动了两秒钟，就听秦野云说：“再说了，你一样可以挑花眼啊，还有杜尚喜欢你呢！不对杜尚找对象了……没事，不还有你们班那个班长，冯乐天啊！”</p>
<p>林其乐坐上回家的列车，蒋峤西发短信来，问她上车了吗。从表面上看，他们两个人和彼此联络，和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。</p>
<p>也许他们都在刻意忽略什么，忽略一切关于未来坏的可能性，然后彼此有默契地，延长着某种感情存续的生命力。</p>
<p>蔡方元坐到林其乐旁边，吃着瓜子，正经严肃地，问她为什么不去美国。</p>
<p>林其乐抱着膝盖坐在蔡方元的卧铺里面。“我为什么要去啊，”她看他，嘟囔，“我在美国一个人都不认识，我英语也不够好……”</p>
<p>蔡方元纳闷道：“你不认识蒋峤西吗。”</p>
<p>林其乐说：“我就认识他一个人……”</p>
<p>蔡方元眨了眨眼，他低下头，想了想，点头道：“他吧，他一直都这么过来的，就他自己一个人，你知道吧。你不行，我懂，你必须得有人偎着。”</p>
<p>林其乐不明白蔡方元懂了什么。她说：“我也考不上蒋峤西的大学。”</p>
<p>蔡方元说：“你可以考别的啊，附近好些学校呢，你成绩又不差。”</p>
<p>林其乐眉毛耷拉下来：“我就认识他一个人，我还去上别的学校……”</p>
<p>“害怕啊？”蔡方元问。</p>
<p>林其乐不说话了。</p>
<p>林其乐从小到大，几乎没有离开过家。美国，那是什么地方？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了，也没有别的亲人、朋友，就认识蒋峤西一个人，还要去上陌生的学校，面对陌生的语言，陌生的文化环境……</p>
<p>杜尚在对面说：“去干嘛啊，万一再吃不习惯住不习惯，樱桃在国内好好的，又不像蒋峤西他那种情况，樱桃去了干什么？”</p>
<p>蔡方元扭脸对林其乐说：“我还以为有蒋峤西在，你能胆儿大点儿呢。”</p>
<p>余樵从隔壁车厢过来了，他手里拿了几罐冰镇可乐，走到蔡方元跟前，他把其中一罐递到林其乐跟前。</p>
<p>林其乐抬起肿了的眼看他，伸手接过来了。</p>
<p>她闭上眼睛，把沁着水珠的冰可乐罐子贴在眼皮上。</p>
<p>杜尚说：“以前樱桃有什么不开心，还能找找我们。这以后要是去了美国，就蒋峤西那人那德行……”他话说到一半，和蔡方元、余樵对视了一眼，杜尚欲言又止，他说，“反正我觉得犯不上因为谁想去，就跟着去了，对不对，樱桃，去美国可是大事呢，你好好想想，你肯定有你自己的主意，也得和叔叔阿姨商量商量。”</p>
<p>高三开学了。林其乐每天除了上课复习，就是思索自己未来想做什么，能做什么。身边的同学们大都有了明确的志愿，林其乐却还是迷茫的。她在蒋峤西打来电话时说起这件事，蒋峤西本科打算学统计，AP考试也选了这一门，他的数学天赋实在太突出了，突出到蒋峤西可以随意去做一些尝试。可林其乐并没有那么特殊的才能，她甚至连自己的理想专业都还没发现呢。</p>
<p>也许她应该和很多同学一样，为了将来方便就业，选个会计之类的专业。</p>
<p>只是林其乐隐约觉得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。</p>
<p>蒋峤西对她说：“会慢慢发现它的，樱桃，别着急。”</p>
<p>蔡方元打算学计算机专业，他自己架设的网站似乎发展得不错，在学校偶尔还会接到广告商的电话。林其乐周末到他家去，因为蔡经理出差去了一趟赤峰，用汽车后备箱装了两头内蒙古羔羊回来，蔡叔叔卸了两个羊腿，让林其乐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炖了吃。</p>
<p>林其乐坐在蔡方元的电脑旁边，吃碗里洗好的大草莓，看电脑屏幕里放的美剧，叫《生活大爆炸》，是演一些美国科学家的故事。林其乐看着看着说：“是不是在美国都住这样的房子？”</p>
<p>蔡方元吃着草莓，回头看了一眼林其乐，说：“对啊，蒋峤西对门也会住这样的金发美女。”</p>
<p>林其乐闷不吭声，闷闷不乐。过了一会儿她说：“你看人家字幕组，翻译得多详细，你和黄占杰以前就只会胡编乱造。”</p>
<p>蔡方元说，黄占杰最近跟他爸爸妈妈吵架呢。</p>
<p>“为什么？”</p>
<p>“写小说写的呗，他想考中文系，他爸妈非让他学建筑，他那分估计考不上。”</p>
<p>上了高三以后，和家里人吵架的不只有黄占杰。</p>
<p>辛婷婷从南校区哭着给林其乐打电话，说她和她们班团支书发短信，被她妈妈看到了：“不过是说一起上大学的事，她非说我早恋！”</p>
<p>林其乐听她哭得实在太厉害，问她周末要不要到自己家来玩。</p>
<p>辛婷婷哽咽道：“我妈……她不让我去找你。”</p>
<p>“为什么？”林其乐问。</p>
<p>她忽然就想到了原因。</p>
<p>“人家蒋经理的儿子这就要出国了，林工家那个闺女给单留下了吧，你说说早恋能有什么好结果？”</p>
<p>余樵高三一开学就报名了招飞，十月份，他一边要学习，一边还要准备初检。</p>
<p>在这个忙碌的关头，他却收到了一封信，是班里的生活委员转交给他的。淡青色的信封，上面写着颇秀气的字，是从二中寄来的。</p>
<p>班里几个校队的男生凑过来，一块儿起余樵的哄，要抢那封信拆开来看。“别闹！”余樵写着卷子，不耐烦道，他的手长长伸过去，“给我。”</p>
<p>他把那封信塞进抽屉洞里，拿着笔继续写题。</p>
<p>林其乐坐在黄占杰旁边，回头看了余樵一会儿。</p>
<p>傍晚放学时，耿晓青打来电话，问林其乐那封信的事。林其乐坐在大巴车上，看着秦野云在前头高高兴兴地和余樵说话，林其乐心里忽然有很大的负罪感。</p>
<p>“他把信收起来了，没有让别人拆开！”林其乐诚实道。</p>
<p>“真的吗？”耿晓青欣喜道。</p>
